名以召毁 才以速累
——保边兴利的滕子京
滕子京,名宗谅,字子京,以字行,河南洛阳人。生于宋太宗淳化二年(991年),卒于宋仁宗庆历七年(1047年),文题“名以召毁,才以速累”是滕子京的同僚好友、北宋名臣范仲淹在滕子京死后,为他写的《天章阁待制膝君墓志铭》中的话。意思大致是滕子京是一个既有名望又有才气的人,然而他性“疏散、好荣进”、“负大才”、又“豪迈自负、罕受人言”,所以“为众忌嫉”,招人谤议。这大概是他性格上的弱点,然而略窥滕子京的政绩,应该是一位为国为民“保边兴利”的历史人物。
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春,滕子京与范仲淹同举进士。后来范仲淹在泰州(今属江苏省)任盐官,滕子京也在泰州任军事推官。范仲淹看到滕子京在职事之外,孜孜聚书作文,喜宾好友。最引起范仲淹重视的是二人共同参加保护海堤的事。当时泰州的治所在海陵(江苏泰州东),东临大海。一天刮起大风,海潮汹涌澎湃,风潮向堤坝直冲过来,护堤的军民逃散,官吏惊慌失措。只有滕子京神色不变,从容不迫地向大家讲解海堤存亡的利害,大家由镇定转向坚信战胜海潮,保护海堤的能力和信念。这种气度和魄力使范仲淹认定是非常之才,从心底深处敬佩他。
后来,又由于范仲淹的一再推荐,滕子京被召试学士院,授大理寺丞,知太平州当涂县(今属安徽省),移邵武军、邵武县,再迁殿中丞。时逢皇宫失火,烧成一片灰烬。御史府下令追查失火原因。滕子京看出宫内的纷乱和倾压,连忙上书,以为火灾虽缘人事,实系天时,若追查审讯太严,恐怕严刑之下必有冤魂,不如“修政以禳之,思患以防之”(《宋史——滕子京传》)。如果能够赦免所有被牵连而囚禁的人,则灾变可销而福祥即来。宋仁宗采纳了他的意见,下诏撤销此案,放还所有囚禁的人。此时章献太后正在临朝称制,滕子京借此机会上言曰:天下火失其性皆田政失其本,请太后归政于仁宗赵祯。太后驾崩,仁宗施思于劝太后还政者,滕子京拜左正言,迁左司谏。后因事贬尚书祠部员外郎,知信州(今四川奉节东北),再通判江宁府(今江苏南京东南),徙知湖州(今浙江吴兴),赐官五品。西夏犯边,朝廷进滕子京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知泾州。
庆历二年(1042年)闰九月,西夏起兵攻宋,以西北镇戎军(属泾原路—今甘肃镇原)为突破口,三日后兵临定川砦(今宁夏固原西)。泾原路兼招讨、经略、安抚副使葛怀敏会合知镇戎军曹英率诸路、军都监、西路都检使及有关砦主兵马,在定川同西夏军展开浴血奋战,最终宋军覆没,葛、曹二将领牺牲,9400多人、600多匹战马被西夏获取。西夏军直指渭州(今甘肃平谅县西),关中震恐,民多逃匿深山中去。当时,任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知泾州(属泾原路)的滕子京深知泾州兵力匮乏,便紧急征集农民充役守城,并招募英勇敏捷之士探知敌情,所获情报每日二三次快速通报各郡守。而范仲淹正置环庆路(陕西四路之一)经略、安扶、招讨使任上,率汉、蕃部卒60叩多人,兵分三路救援,终使西夏军勒马却步,退回塞外。
战事虽然有了转机,但天不作美,连续十余日阴雨不停,军民茫然,苦不堪言。为了鼓舞士气,抚慰民心,滕子京在泾州城内摆设酒宴,欢迎援军,犒劳士卒,并将在战役中死难的士卒列其姓名,供于佛寺,隆重祭奠,对他们的妻儿妥善安置。此即史书上所称之谓的“大设牛酒,迎犒士卒,又藉定川战殁者,哭于佛祠,祭酹之,因厚抚其孥,使各得所欲”。·由此“士卒感发增气,边民稍安”(《续资治通鉴》卷四十五),边城形势很快好转。
消息传至东京开封,仁宗非常高兴,擢范仲淹为陕西四路(秦凤、泾原、环庆、(鹿阝)延)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招讨使、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范仲淹举荐滕子京为天章阁待制、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兼知庆州(今甘肃庆阳)。滕子京以为授官太过,而谦恭知礼地上奏朝廷,免去“招讨”称号,既可与范仲淹、韩琦的“招讨”官职有别,又与统辖管制有利。“朝廷以其知体,诏从之”(《天章阁待制滕君墓志铭》)。滕子京由泾州赴庆州,泾州百姓及阵亡将士家属结伴为他送行,亭馆外哭声悲切,观者无不为之落泪,场面极其感人。
庆历三年(1043年),滕子京被授于环庆路都部署、经略使兼知庆州。该路辖环州、庆州、(鹿阝)州、宁州及二十六砦,将佐数十人,兵马五万余。各级官吏恪尽职守,各蕃部军马、事务井然有序,标示着滕子京的睿智与才干。当年九月,也就是腾子京御敌、犒军一周年之际,他被贬为权知(暂时代理)凤翔府(今属陕西省),原来有人背后对滕子京进行陷害性的发难与弹劾。
《滕君墓志铭》中说他“处置戎事甚得机要,边人咸称之”。这么一个文武双全、深得民心的人,却遭到“忌嫉”他的人借机攻击。首先是陕西路经略安慰招讨使郑戬说他在泾州枉费公用钱十六万缗(贯),继而有监察御史梁坚的弹劾,罪名有三:一是在泾州贱买百姓的牛驴犒劳士卒;二是在邻州设声乐数日,费口子(银子铸压成板)三二十片;三是任都部署期间挥霍十六万贯,其中有数万不明用向。奏折一上,仁宗发怒,满朝震惊,一面命太常博士燕度往( 分阝)州调查,一面将他调离庆州,权知凤翔府,实际上是让他等待审查。
“枉费公用钱”一案,惊动朝野。曾率援兵救泾州而后任参知政事(宰相职)的范仲淹,首先站出来向朝廷面奏滕子京在泾州守边扶民的事实经过,说明大设牛酒,迎犒士卒并无太过,所谓的“过使公钱”既没有那么多,更没有被滕子京贪污。请朝廷作主,让滕子京继续留任理政,还可以派人调查取证。如果滕子京确有侵吞公款或其它违法之错,即可勘查审讯;反之则要追究责任,澄清事实,停止弹劾。范仲淹的这次上奏正值皇帝盛怒,为避结党之嫌只有独自陈说,因为群臣不明其中事理,所以也无人站出来为滕子京说话。
范仲淹第二次上奏,朝中气氛已趋缓和,他以耳闻目睹的事实,对梁坚弹劾中所罗列的罪名一一加以批驳:关于在泾州贱买百姓牛驴迎犒士卒之事,当时葛怀敏兵败,泾州少兵,大敌当前,宗谅招募数千人守城。其时天寒地冻,军情紧急,又是宗谅接应人马,酒食柴草,人心大喜,军情安定。在仓卒间收买牛驴犒军,价钱无论亏盈都应视为情亦可恕。关于(分阝)州声乐,乐人弟子得到银揲子之事,实际情况是当时众官射箭,以银揲子作的靶,凡射中的揲子赏给在场服务的军人及乐伎。此事并非滕子京所为,而是故意强加。关于枉费公用钱十六万贯一事,实为无端夸张。滕子京统领环庆路刚上任,诸部属及羌人首领千余人前来谒见,宗谅宽待客人确实赠送了一些钱,但数量仅有3000贯,哪有那么多妄加的钱数!范仲淹还以自己在庆州用公款换得利息的做法,认定滕子京在日常公务所用的钱和物,也一定是借用公款取得的利息弥补公用的不足,决不是“枉费公钱”。同时,范仲淹还特别奏明:滕子京在泾州守边抚民的突出表现,说明他是危难奉命、急难可用的封疆良吏。如果对一个都部署、经略使,在无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象驱赶一名小吏一样,随便加以贬黜或调离,后任的主帅还敢见机行事吗?主帅没有大错而夺其权,甚至下狱治罪,岂非做了我痛仇快的事,无异于帮助敌人瓦解大宋军心!他还向朝廷担保,“若宗谅显有欺隐人已及乖违大过,臣甘与宗谅同行贬黜”(《续资治通鉴》卷四十六)。
沸沸扬扬的“枉费公用钱”一案,事情办理的当时滕子京便有所准备,他为了怕牵连别人,事后便将账簿烧掉,出事由他一人承担。事情出来后,虽经范仲淹一再讲明事实真相,力辩申救,结果还是有许多人被株连,囚系满狱。接任滕子京做庆州知州的田况,又一次深入了解滕子京在任并无大过,而太常博士燕度在调查此案时,“生事张皇”,弄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田况为此“累具奏状”,未见示下。又遍写书信,告知朝廷大臣,请他们帮助“以达圣听”,而大臣们又各避同党之嫌,不敢将书信呈奏,又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不久,以论事切直著称的知谏院欧阳修说话了,他说:近闻燕度调查宗谅一事,事枝勾蔓,追直使尽,受刑者比比皆是,无罪之人囚系满狱,边塞军民将吏见其如此张皇,人人嗟怨。他为此写了三篇上疏:《论葛宗古等不当减法札子》、《论燕度勘滕宗谅事张皇太过札子》、《再论燕度鞠狱枝蔓札子》。明确表示,此事喧嚣,边将不安。亦闻田况之言,宗谅别无大段罪过,而是燕度生事张皇所致。如此动摇人心,若不止绝,西夏首领赵元昊乘机出兵,谁肯为朝廷用命!特别强调,田况为皇上侍从,素非奸佞,其话可信,必不虚言。恳请皇上速令结案,并告谕边臣,今后用钱只要不据为已有,但可便宜从事,不须畏避,以使安心用命立功。
由范仲淹、欧阳修、田况等一批敢于正言直谏、具有胆识的人舍身相救,加上燕度勘鞠无果,又查不到滕子京侵吞公款的任何证据,虽然滕子京免遭刑狱之苦,梁坚也已死去,但是少数谏官仍然抓住不放。其原因就是这里有它的政治背景:庆历三年,范仲淹推行新政,遭到保守派的极力阻挠,进而又从各方面诋毁、打击、削弱范仲淹及改革派势力,于是便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无端陷害,构成冤狱。朝廷不得已后来还是将膝子京降官一级,保留天章阁待制,于庆历四年(1阴4年)正月将藤子京移知虢州(今河南灵宝南)。
然而,事情到此仍未结束,御史中丞、翰林学士王拱辰对处理结果依然不满,扬言滕子京盗用公款’,只削官一级,处理太轻,并不停地上书朝廷公开论奏,说降级守虢,唯恐边臣效法,宜施重责。朝廷不接受他的意见,他便闹起个人情绪,呆在家里请求自贬。在这种情况下,滕子京再次被贬知岳州。事后,宋仁宗虽然批评了王拱辰,“勿以朝廷未行为沮己,而轻去以沽名”,然而滕子京还是于当年二月又从虢州到了岳州(宋代称岳州巴陵郡,即今湖南岳阳)。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
——范仲淹《岳阳楼记》
《岳阳楼记》是范仲淹的名篇,无论思想性和艺术性都为世人所称道,近千年来一直在激励着忍辱负重、埋头勤政的人,使他们走出哀怨和消沉。
巴陵郡地处湖南东北,洞庭湖东畔。这里山重水阔,气象万千,“迁客骚人,多会于此”。岳阳楼在岳阳城西,建于唐代初年(或曰更早),因名相张说曾谪守于此,常与宾朋雅士游宴酬唱而显名天下。后来如孟浩然、李白、杜甫、刘禹锡、韩愈、白居易、元稹、李商隐……等都曾到此游历,并留下诗文名篇。滕子京到巴陵一年余,政绩沛然,万民翘首,于是便着手重修岳阳楼,扩大规模,刻名人诗赋七十八首于其上。
庆历六年(1046年)春夏之际修成岳阳楼,六月十五滕子京写了一封《与范经略求记书》,请范仲淹为新修的岳阳楼作记。当时滕子京只知道范仲淹已罢相,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知邻州兼四路经略安抚使,但他不知道范仲淹又被获准到邓州(今属河南省)任给事中、知邓州军事。送书人几经周折,终于将书信及制图送到范仲淹手中。范仲淹不负厚望,于九月十五写成传世之作《岳阳楼记》。当时的人,把滕子京修楼、范仲淹作记、苏舜钦书写、邵竦篆刻称为“天下四绝”
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对滕子京的政绩作了高度的评价,“政通人和,百废具兴”是说上下政令通行,百姓安居乐业,和睦相处。而长期废弛的事情,一件件都兴办起来,非常兴旺发达。这个评价虽然有些夸张,但滕子京确为岳州百姓和其它州(郡)人民办过不少好事。他在岳州三年,除重修岳阳楼之外,还修筑堤堰以治水患,又便于舟楫商旅交通往来。还建岳州学堂,接见诸生以兴教化。凡滕子京任过知州的州郡,他都兴建学校,特别在湖州吴兴郡(今浙江吴兴)所办的学校最为出色,培养出不少人才,充满江淮之间。范仲淹称他“育人之孤,急人之难多矣。”欧阳修赞誉他“去宿弊以便人,兴无穷之长利”。
《岳阳楼记》从题目上看是记楼,以楼写景,实际上是借题发挥,以景抒情。全文落笔脱俗,气度恢宏。由情而发出的议论,声情并茂,情论兼融,慰抚了滕子京所希望的“托思于湖山数千里之外”的伤情。末段尤为寥廓凝重、坦露心迹之笔。范仲淹与滕子京的宦海浮沉,有不少相同之处,但更重要的是二人志同道合,心心相印。前文的“去国怀乡,忧谗畏讥”,“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是末段的础石,有如此胸怀才“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忧民、忧君”是点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文章的精晶,与其说是范仲淹勉励自己,倒不如说是与滕子京共勉。“微斯人,吾谁与归?”点出二个光明磊落、亲密无间的关系,不必海誓山盟而友情全露。
庆历七年(1047年)正月,滕子京迁知苏州,到任不足一月,苏州百姓“歌其能政”。正当滕子京欲大展宏图、报效国家时,由于长期意郁、积劳成疾,不久便卒于任所,享年五十七岁,葬于江南池州青阳县(今安徽贵池)九华山金兔原。范仲淹听到消息百感交集,仰天长叹:“呜呼!……闻其终,泣而诔之,惜其才有余而命不足,不得尽其术。”他慨然应允“生民、诸子”的请求,为滕子京写了一篇融记、情、议为一体的《天章阁待制滕君墓志铭》。《宋史》中说:“宗谅尚气,倜傥自任,好施与,及卒,无余财”,只有“积书数千卷以遗子孙”。
滕子京忧国忧民,勤政廉明,深受百姓拥戴。“嗟嗟子京,天植其才,精爽高出,诚意一开,抗职谏曹,辩论弗摧。主略边方,智谋横来。嗟嗟子京,为臣不易,名以召毁,才以速累。江河不还,鬼神何意!”如此的一位封建官吏,当时难得! 国之劳臣种世衡被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评之为“夙夜乃职,星霜厥身。生则有涯,死宜不泯。”
责任编辑:Xiao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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