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乐府运动先锋元稹

     2006-07-14 20:39 阅读: 载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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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稹,字微之,宫中呼为元才子,生于唐代宗大历十四年(779),卒于唐文宗大和五年(831),河南洛阳人。元稹一生仕途并不顺利,大官小官都做过,其职小到校书郎(校理典籍,刊正误谬),大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副宰相)。元稹尤长于诗,与白居易齐名。他是中唐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之一,又是唐传奇名家。后人多以诗文家称之。

 

元稹幼年丧父,家道贫寒,随母寄人篱下。其母郑氏贤而能文,亲授书法。他自动聪颖灵悟,点到即通,加之发奋学习,刻苦自励,所以九岁能文,十五岁明经及第,补校书郎。宪宗元和元年(806)举制科,对策第一,拜左拾遗为谏官,从此步入仕途。

 

青年时期的元稹,政治敏锐,力求上进,经常上疏批评朝纲,力主改革弊政,并利用出使的机会了解民间疾苦,访察官吏优劣,且不畏权势,弹劾内外权臣宠臣的不法行为,因此“名动三川”(唐以黄河、洛河、伊河为三川),在赢得人民群众赞扬的同时,也为权奸和宦官恶势力所忌恨,遭受过无理的辱骂和鞭笞。然而他并未因此却步,仍然以理上奏,以尽宪()臣之职。《新唐书》本传说他“性明锐,遇事辄举”。

 

任左拾遗之初,看到宪宗昏赜,学校颓败,他便献言:奏请“陛下降明诏,修废学,增胄子”。后来,由于皇帝不经常召见他这个谏诤之官,便写了一份很长的上疏,其中大谈治乱之道,要求皇帝“容直言,广视听,躬勤庶务,委信大臣……”希望朝政公开,反对一二大臣决事于深宫,那便是乱政的开始。最后说:“昧死条上十事”:一、教太子,正邦本;二、封诸王,固磐石;三、出宫人;四、嫁宗女;五、时召宰相讲庶政;六、次对群臣,广聪明;七、复正衙奏事;八、许方幅纠弹;九、禁非时贡献;十、省出人游畋。以上十条都牵涉到朝纲的大事,从太子、诸王、宫人、宗女、宰相、群臣、奏事、纠弹,直至上贡、打猎都包括在内,类似于一个浓缩了的施政纲领。他以为朝政百废待兴,当务之急先做这十件事,然后才能正朝纲,严法度,国家强胜。如此言事在当时需要很大的胆识才能做到。然而“宪宗悦,召问得失”,没有怪罪元稹,只外调河南(洛阳)尉,又因丧母而被解职。服丧期满,改授监察御史。不久,因弹劾节度使严励违诏增加赋税而罪七名刺史,被降职分司东都,掌管洛阳军政事务。

 

当时,浙西观察使杖死安吉令、河南尹诬杀太学生等十余事,元稹都加以论奏。之后,又是河南尹房式犯罪,元稹又加以弹劾,按旧例先停止职务,然后对薄公堂,朝廷召元稹回朝。途中,元稹住宿敷水驿,宦官仇士良夜至,元稹礼节不周被宦官打伤脸皮。宰相及朝臣以为元稹年轻,没有树立威信,有失谏臣体统,因而贬为江陵(今属湖北省)士曹参军,后又移官通州(今四川达县)司马。元和末年,召元稹还朝,拜膳部员外郎。元稹从分司东都到召拜膳部员外郎,历时十数年。他对这段时间的所做所为并不后悔,而且感到自豪。他在《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并序)》中宣称:“谏死是男儿。”元稹确实是以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出现在政治舞台上的。

 

元稹被贬江陵初期,本想凭借赏识他的宰相裴土自回京官复原职,仍做谏官以施展抱负。但不久,裴士自病逝,他感到悲观失望。当时皇帝宠信宦官,连宰相重臣都看大阉人的脸色行事,在这种氛围中他逐渐改变了他原来的凌厉之气(“锋锐”)而委屈求全。他开始结交宦官,依附藩镇。后来,他与监军崔潭峻(宦官)友善,先后迁升中书舍人、翰林承旨学士,数次被皇帝召人间策,而元稹也自谓可以言天下事了。一些有权势的宦官争先恐后地与他交往。由于皇帝爱惜他的才华,不久便于穆宗长庆二年(822),进升元稹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当时宦官和朝臣互相倾压,元稹也在宦海中几经沉浮。此后曾出任同州(今陕西大荔)刺史,徙越州(今浙江绍兴)刺史,转浙东观察史。在地方官任内,他体察民情,革除弊政,颇有政绩,如实行均田赋,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劳动人民的负担;兴修水利,防患于未然,关心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使农民增加了收入。

 

文宗大和三年(829),召元稹再次回朝,授以尚书左丞。元稹下决心“务振纲纪”,把七个恶官逐出朝廷。次年,拜武昌节度使。大和五年(831)因暴疾在武昌卒于任所,时年五十三岁。

 

元稹生活在“安史之乱’’以后的中唐时期。这是一个多事之秋的时期,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异常尖锐。特别是德宗贞元至宪宗元和年间(785820),宦官专权,少数民族入侵,战乱频繁,赋税加重,社会动荡,民不聊生。如吐蕃进犯陇、泾等州,陷夏、银诸州,掠人、畜以万计,进而陷西安,京师戒严,百姓震恐。西川节度使反,宣武军叛乱,杀节度使;淮西吴元济叛乱,屠杀舞阳四县人众。左神策监军窦文场暗中操纵将领,开始出现宦官专权军政的局面。右神策中尉、左军中尉骄纵招权,宦官势力益盛,进而发展到出现宦官杀宪宗的弑君事件。加之河南、河北大水,饶州大水,漂失四千七百户。唐王朝陷人内外交困的窘境。然而,这种多灾多难的现实生活,促使广大作家学者正视现实,反映现实,从而推动了唐代文学的发展。白行简的《李娃传》、元稹的《莺莺传》等都撰成于这个时期。还有多部社会科学书籍,如贾耽的《海内华夷图》、《古今郡国县道四夷述》,杜佑的《通典》,以及李吉甫的《元和国计簿》、《元和郡国图志》等,也都成书于这个时期。

 

在诗歌方面,中唐最值得注意的是诗坛上出现了白居易、元稹等著名诗人,世谓之“元白”。他们倡导新乐府运动,提倡用新题书写时事的新乐府诗,写出的诗世谓之“元和体”。元和体是唐宪宗元和年间盛行的诗体。《新唐书·元稹传》:“稹尤长于诗,与白居易旬相埒(同等),天下传讽,号‘元和体’,往往播乐府。”元和体又称长庆体(因元稹、白居易的诗集成于穆宗改元长庆之初,故名),是后来的诗人摹仿元、白诗的风格所写的作品的统称。

 

新乐府运动的主旨是面对现实,反映现实,讴歌或鞭挞现实中的人和事。元稹在文学主张上和白居易一致。白居易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全为事而作。”元稹与之相呼应地提出:诗歌“讽兴当时之事以贻后代之人”(《乐府古题序》),主张“刺美见事”,“不虚为文”(《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十二首序》)。他们这种主张就是要求作家正视现实,讥讽和揭露黑暗的社会,表现人民大众的疾苦,弥合文学与现实、文学与政治之间的割裂现象。

 

元稹的诗歌创作,基本上是在他的文学主张的指导下进行的。他的新乐府诗多为有感而发,因而内容充实,观点鲜明,感情真挚。这和他仕途坎坷,了解民间疾苦,饱识朝政弊端有直接关系。如《田家词》、《胡旋女》、《贾客乐》、《出门行》、《织如词》等等,都为光彩夺目的佳作。

 

《田家词》又名《田家行》,宋人郭茂倩将其列入《新乐府辞》。元稹以农家口语人诗,通过田家老农之口,愤怒控诉边防年年打仗给农民带来的沉重灾难。同时谴责了封建统治阶级,在旱灾之年也向农民加重赋税,以充实军粮的罪行。兹录于下:

牛吒吒,田确确,旱块敲牛蹄趵趵,

种得官仓珠颗谷。六十年来兵簇簇,

月月食粮车辘辘。一日官军收海服,

驱牛驾车食牛肉,归来收得牛两角,

重铸锄犁作斤属。如舂妇担去输官,

输官不足归卖屋。愿官早胜仇早复,

农死有儿牛有犊,誓不遣官军粮不足。

全诗可谓血泪做成,真实地再现了“安史之乱”以后农民在战乱中的血泪生活,具有诗史的价值。这正是“元白诗”的生命力之所在。

 

《胡旋女》原为与元稹同代的诗人李绅所创制的乐府新题。元稹在《和李校书新题杀府十二首序》中说:李绅的《乐府新题》是二十首,元稹和了十二首,自居易推而广之,写了五十首。李绅的《胡旋女》已经失传,元、白的同题之作依然在世。全诗写胡人向唐玄宗进献了娴于旋转舞蹈的胡女,结果唐玄宗被这舞蹈旋转得晕头转向,不觉入迷,而胡人的势力更借着胡旋舞很快伸人长生殿,导致朝政败坏,国家倾危。待到安史乱起,玄宗人蜀避难,才觉乾坤逆转,纲纪失常,未免悔之晚矣。其中暗含着胡儿佞臣安禄山等的叛乱阴谋。警告后世君王切莫重蹈淫乐误国的覆辙。同时也告诫心怀叵测的人,搞阴谋的下场也是同样悲惨的。这在中唐以后以及后世帝王和群臣之中都具有针贬性的普遍意义。

 

多数诗词和文学作品写商人,以写弃妇的闺怨为重心,揭露商人重利忘情给思妇带来的寂寞和痛苦。而《贾客乐》则完全写商人的贪婪和凶残,他们一代一代都被铜臭泯灭了善良的天性。他们不仅对外坑人骗财,而且把罪恶的魔掌伸向故乡,连父老乡亲也不放过。然而他们在达官贵人面前奴颜婢膝,极尽奉迎之能事。如此令人恶心的丑态,当然会引起乡亲对他们的切齿痛恨和深恶痛绝,并且留下一串串深深的忧虑。

 

《织妇词》是讽谕之作。是元稹的《乐府古题》十九首之一,写于他被贬官江陵之时。在唐代,江陵是按制向朝廷“贡绫”的地区之一,因而有许多所谓“贡户”的女子从事织锦,时谓之“织妇”。这首诗就是为反映织妇疾苦而作。诗开头即导入织妇为应付官府提前征收丝税而提心掉胆,恐慌不安。次写一双姐妹,因为具有娴熟挑纹织锦的的技术,头发都白了也不能出嫁。结尾写织妇不如昆虫(蜘蛛),小小的虫子既没人向它征税,又没人禁止它婚嫁。因而织妇对逍遥自在、幸福自由的蜘蛛羡慕不已。

 

元稹的诗,题材是多方面的,既有农、工(织妇),又有商人和军人,揭露的现实也有一定的深度,感人的力量较强。他的诗作(特别乐府新题)语言质朴,描述给读者以真实感,有些近似于白描。字里行间饱含着诗人强烈的悲愤之情,其疾恶如仇之志完全浸入朴实无华的诗句之中。究其原因,应该说是他对下层人民的生活有真切的观察,更为重要的是他对劳动者内心世界的洞察和艺术开倔。他看出了封建社会的黑暗,认清了上层人物的奸邪和罪恶,从内心深处产生了对劳动人民的同情,因而不平之语便进发而出。如他写田地干旱而发出“确确”的崩裂声,打了胜仗反而把农民剥夺得净光(“归来收到牛两角”)的情景,写胡旋女快速旋转,形神毕肖,写奸臣的随声附和,揭露商人的奸诈和瞒天过海,以及织妇对蚕神的祈祷、挑纹时的轻声叹息等等,把劳动者善良性格、忍辱负重的精神、悲惨的命运、美好而可怜的向往,表现得细致入微、生动感人。元稹确实写了不少含蓄、质朴、感人的好诗。

 

元稹一生积极用世,这种人生态度是应该肯定的,特别是他任谏官时期,遇事辄举,弹劾不少贪官污吏和奸佞之臣,其中宦官的数量较大,对正朝纲、严廉政起到了积极的作用,然而安史之乱以后,朝内的恶势力急剧膨胀,一个连皇帝都敢杀的宦官集团,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靠几个谏官上疏反映情况,制造舆论是无济于事的。长此一往,元稹的锋锐受挫,思想和行为移向了委曲求全的一面,做了一些不尽人意的事。

 

元稹以诗见长,穆宗在东宫,“妃嫔近习皆诵之,宫中呼为元才子”。当他贬谪江陵之时,开始与宦官交往,和监军崔潭峻友善。长庆初年,崔受穆宗亲幸,将元稹的诗歌数百篇上奏御览,皇帝特别高兴,问“元稹安在?”答曰:“为南宫散郎(即膳部员外郎)。”立即将他升为祠部郎中,知制诰。元稹“变诏书体,务纯厚明切,盛传一时”。然而由于“进非公议”,引起不少士人的非难和讥笑。“变诏书体……”是诏书文体的改革,是一件好事;受到指责,心中不乐,便借《诫风俗诏》历数有司们说长道短的过错,以表示自己的遗憾之情。在此期间他写了一些御制诗,以迎合宫中情趣。

 

在此基础上,元稹又很快被超迁为中书舍人、翰林承旨学士,多次被皇帝召幸,礼遇甚厚,宦官争与相交。由于他和枢密使扣压裴度的奏章,招惹了裴度。裴度三次上疏弹劾他们,要求“陛下欲平贼,当先清朝廷乃可”。皇帝迫于群议,“而出稹为工部侍郎”。可是穆宗对他“眷依不衰,未几,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朝野杂然轻笑”。元稹“思立奇节报天子”以平息人心。关于以谋反间解牛元翼之围一事,又与裴度结怨,二人同时被罢相。元稹由通州刺史徙浙东观察使,当他了解到明州(今浙江鄞县东)每年要向朝廷上贡蚶(han),软体虫,可食,亦称瓦楞子),耗费邮送人员上万人,不胜其苦,元奏请罢免贡蚶。当文宗大和三年(829),召为尚书左丞以后,元稹为务振纲纪做了不懈的努力。《新唐书·元稹传》的结语说:“稹始言事峭直,欲以主名,中见斥废十年,信道不坚,乃丧所守。附宦贵得宰相,居位才三月罢。晚弥沮丧,加廉节不饰云。”

 

《新唐书》本传的这个结语,虽然全面地评价了元稹,其中所指出的优点可以成立,而所指责的缺点明显欠妥。元稹为祠部郎中、知制诰时,“变诏书体,务纯摩明切,盛传一时”,当应视为对公文文体改革的一大功劳。当元稹由中书舍人黜为工部侍郎,再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思立奇节报天子”,亦应视为勇于进取的精神。当明州劳伤财向朝廷贡蚶一事被元稹知道以后,立即上奏罢免贡蚶,应当视为爱惜民力之举。从以上的史实可以看出,当元稹仕途顺利的时候,他并没有作威作福,更没有与宦官同流合污,忘乎所以。即是最后入朝,召为尚书左丞,仍然念念不忘“务振纲纪”。总之,虽然元稹也做了一些不尽人意韵事,但决不是“信道不坚,乃丧所守”。至于他“附宦贵得宰相”,这正是他不磊落的一面,而大概正是这个缺撼,成为元稹去世以后没有追授官阶和赐予谥号的原由。

 

    惜哉,元微之,孜孜一生,瑕不掩玉。其积极用世的进取精神和他的大量诗作一样,将永远激励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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