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禅论家——昙无最

　　自北魏兴佛以来，只重禅诵修行，不重讲论，尽管孝文、宣武二帝曾身体力行讲经活动，昙无最首当其冲，佛船弄潮，波澜壮阔，盛极一时，但时过境迁，如昙花一现，枯萎凋零，陷入众口烁金积毁销骨的困境，洛阳复归禅诵风习。这反映出了中国佛教在发展过程中因时间和地域的不同，所出现的情况，十分正常。

一 禅论惊融觉 名作送天竺

　　昙无最，又称谟最，俗姓董，北魏武安（今甘肃镇番县）人。出家后，曾住邯郸崇尊寺，后奉皇帝诏住洛阳阊阖门外御道南的融觉寺。

　　昙无最天性颖悟，智慧超群，兼通内外学，尤其是精通律、禅二学，每次弘教说法，僧俗听众，有上千人之多，他的声誉充满天下。据说有一次，他在邯郸崇尊寺讲解戒律，真诚之至，感动冥冥幽灵，幽灵们化作百千僧众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齐集崇尊寺听讲，一时传为佳话。于是，他的义学经师权威越来越高，并被当时人尊称为三宝之良将，像法之金汤。昙无最之所以被皇帝看重，又被敕住洛阳城规模最为弘厂，地位最为崇高的融觉寺，当然是靠他的能力了。

　　昙无最在融觉寺坚持诵经讲法，平时在讲解《涅盘经》和《华严经》方面最为深入透辟闻名洛阳城。

　　有一次，北天竺沙门菩提流支，因慕名 特地从城内的永宁寺来到融觉寺参访。融觉寺为洛阳最大的一座寺院，在洛阳城北数第二道门阊阖门外大道南，占有方圆三里大的范围，佛殿僧房，充实其中，为清河王元怿所建，中有五层高的佛塔一座，相当壮观。

　　菩提流支来到这所偌大的寺院，目不暇接，尽管浏览了主要佛殿建筑，但心中还是急不可奈地要会见这位敕住沙门昙无最。菩提流支彬彬有礼地会见昙无最，昙无最也以礼相还，而菩提流支当即呼昙无最为菩萨。昙无最也深知菩提流支善解经义，在西方早以出名，被呼为罗汉。二人见面之后，互感契合。菩提流支接到昙无最新近著的《大乘义章》一书，迅速阅览一过，深为微言大义所感动，赞叹不己。

　　菩提流支将《大乘义章》带回永宁寺后，立即着手翻译成梵文，并千方百计让人带回天竺传播。中国僧人的论著被译介到西方，尤其是佛学发源地，那影响是够大的了。当天竺僧众读到昙无最的论著时，都面向东方遥遥施礼，尊昙无最为东方圣人。

　　昙无最在洛阳弘传佛教义学，从讲解经论的透彻程度，僧俗人等听后无不满意，堪称地道的佛学宣传家。

　　北魏正光元年（公元520年），明帝将下诏大赦天下，特请佛道二教的首领进宫论辩，来判定二教优劣。昙无最为佛教代表，通道观道士姜斌为道教代表。明帝给出的论题是释迦牟尼与老子是同时代人。而昙无最引据史实驳倒了姜斌的论据，又以不可辩驳的事实，证明《开天经》是伪造的。辩论的结果，姜斌被驳倒，无言以对，明帝按魏国大法对姜斌以谣言惑众罪处以死刑，但菩提流支等，好言相劝，明帝才网开一面，免除姜斌死刑，降为流放，后到马邑（今山西朔县）服刑。昙无最经过这次大辩论，声名大振，达官贵显，僧俗人等，无不佩服他的学问和才华，皈依佛教的官宦和俗众越来越多。

二 讲论一落千丈 众口烁金销骨

　　昙无最，作为一名佛教义学大师，给北魏的佛教事业，带来了轰轰烈烈。但义学却给他带来了众口烁金的毁誉。

　　北魏长期以来，在佛教界提倡重诵经和坐禅；重修寺造像，积功累德，以求来世；重视礼敬君王，安定天下。尽管孝文帝下诏允许高僧一月三入宫殿讲经，又亲自到永宁寺听讲经，并且研究义理之风逐渐吹起，并出现了以道顺为首的十几名义学名僧；况到宣武帝时，宣武帝也爱好佛理，常在宫中亲讲经论，也曾召集名僧研究义理，确有乃父之风，也经历了一段时间，但没有持续下去，仅在上层活动，更谈不上普及僧众。所以，昙 无最的义学行为，在北魏广大社会的僧俗间没有根深蒂固的基础。因此，魏孝明帝嗣位以后，宣武皇后，孝明之母胡太后实掌国政，局势大变。昙无最尽管受知于孝明帝，但却得不到胡太后的好感。胡太后只喜造寺、建塔、造像、诵经，不喜讲解义理。此后，昙无最宠降为辱，一落千丈，默默无闻，了此一生。

　　昙无最死后，仍有人耿耿于怀，对他的不满。这是发生在洛阳崇真寺的故事：

　　洛阳崇真寺有个和尚叫惠凝，死后七日又活了。他说他在地府被阎罗王检阅过，因为在生死簿上勾错了名字，所以又被放回到人世间。他又详细的说，在地狱的时候，我们有五个和尚同时被检阅，一个是宝明寺的智圣，一生中不是坐禅就是苦行，因此得到升天堂的报应。一个是般若寺的道品，一生中因诵四十卷的《涅盘经》，也获得升天堂的报应。一个是融觉寺的昙无最，一生中大讲特讲《涅盘经》和《华严经》并领僧众千人。阎罗王说：“善于讲解经卷的和尚，心中想的不是你就是我，因骄傲自大，目空一切，这是和尚中第一劣迹者，现在我只考试你坐禅诵经的能力，不问你讲什么经。”昙无最说：“贫僧立身为佛以来，只好讲经，实实在在不熟悉诵经。”阎罗王听后，没有作声，不一会儿，便命令有关部门进行处理置。马上有穿着青衣的十几个人，押送昙无最到西北门，那里的房屋都是黑灯瞎火，看来不是好地方。

　　还有一个和尚，是禅林寺的道弘，他自己说，教化了四代施主，曾经造一切经，并造十躯佛像。阎罗王说：“沙门的身体，必须摄心守道，志在诵经坐禅，不干人世间的事，不作有为的事。虽然造作经像，却是想获得他人财物，即得他人财物，那贪心就产生了，既产生了贪心，就是三毒不除，自找麻烦。”说罢，也交给有关部门跟昙无最一样进到黑屋子里。

　　最后一个和尚，是灵宝寺的宝明，他自说，出家之前，曾在陇西作太守官，自家造了一处灵觉寺后，就弃官入了佛门，虽然不会诵经，打禅，但没有缺席过礼拜天。阎罗王说：“你作太守的时候，曾歪曲正理，枉施刑法，劫夺民财，来造作这座寺院，这不是你的功力，何必多饶舌呢？”说罢，亦交给有关部门，由青衣们扭送他们到那黑屋里。

　　胡太后听说后，立即派黄门侍郎徐纥，按照惠凝所说的情况，就访问宝明寺。城东有宝明寺，城内有般若寺，城西有融觉寺，禅林寺，灵觉寺，询问实有智圣，道品，昙无最，道弘，宝明等。

　　于是，洛阳城内城外，朝野上下，士庶人等，都是纷纷议论，大家异口同声，人死了定有罪有福，坐禅诵经功德最大，死后有福报；讲经，造像，造寺等没有功德，死后有罪。胡太后为此特请坐禅僧一百人，常在宫中诵经，并受到供养。她还下诏说：“今后不准和尚手持经典佛像沿路乞讨，如果私人用自己的财物造经像可以听便。”据说，惠凝后来离开洛阳到河北白鹿山隐居修行去了。

　　洛阳自从刮了这场大大地毁灭讲经义学之后，所有僧众都从事坐禅、诵经，谁也不敢再做讲经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