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海风暴

1921年7月至1922年12月，陇海铁路全线举行大罢工。这是中国工运史上第一次由中国共产党参与领导的大规模的罢工斗争。它不仅是北方工人运动高潮的起点，且先于香港海员罢工而爆发，与之遥相呼应，奏出了全国第一次工运高潮的先声，同时也揭开了洛阳历史的新篇章。它波及全线，震动朝野，影响全国，人称“风暴”，在洛阳历史上写下了重要的一笔。

陇海铁路又名陇秦豫海铁路。1903年，时任督办铁路总公司事务大臣的盛宜怀代表中国清政府，与比利时驻华电车铁路公司在上海签订借款合同，准备修筑陇海铁路。1905年汴洛段动工，1910年1月洛阳铁路机修厂成立，汴洛段竣工通车。1911年后，又向比利时、法国借款修建汴洛以东、以西两段。至1921午时，陇海铁路已东起徐州，西至观音堂，全长达561公里。在沿线几个大站设立的铁路机修厂中，1910年在洛阳建立的铁路机务修理厂(西厂)为全路最大机修厂，1921年时，全厂有工人千余名。另外还有洛阳工务段修理厂(东厂)，约有工人500名。

当时的陇海铁路，同样是帝国主义进一步侵略中国的工具。因为清偿贷款主要靠铁路运营的利润，所以比利时、法国派了大量的行政、技术、财会等高级管理人员，控制沿线的各大站和整个铁路的运营业务，形成统治陇海路工人的第一大反动势力。同时，以北洋军阀政府的梁士诒、郑洪年、叶公绰为首的交通系政府官僚集团，利用它们的特殊地位，将其爪牙遍布全路，侍机破坏工人阶级队伍的团结，形成统治陇海铁路的第二大反动势力。当时坐阵河南洛阳的直系军阀吴佩孚，利用重兵，对陇海路进行严密控制，形成统治陇海铁路的第三股反动势力。尽管这三股势力都存在各自的利益，相互之间明争暗斗，矛盾重重，但在政治、经济上压榨、盘剥铁路工人方面，却是完全一致。经济上，陇海铁路是帝国主义和军阀当局掠夺财富的命脉，因而他们千方百计地榨取工人的血汗。工人工资很低，多数工人的日工资只有三、四角钱，最低者不过一角，而工作时间却大都在10至12小时，最长的达十六、七个小时，大多数工人难以养家。而且仅此工作还要时时遭受洋人及其走狗的无理克扣。政治上工人毫无民主权利和自由可言，组织工会和罢工都视为非法。帝国主义和军阀当局对铁路工人甚至实行残酷的军事高压管理，工人随时都有被驱使、禁锢、打骂开除的可能，没有丝毫的人格保障。尤其是1921年2月，法国人若里任陇海路总管以后，对工人的虐待克扣尤甚。在其任职的半年时间里，就在全路开除75人，罚了68人工资，并要在全路裁人减薪。哪里有剥削，哪里就有反抗，这种残酷的压迫剥削，使陇海工人心中蕴藏着极大的民族仇恨和阶级仇恨，反抗情绪十分强烈，一旦时机成熟，就会燃成熊熊烈火。  

1921年11月5日，经过游天洋等先进分子的教育和影响的洛阳铁路工人，在洛阳成立了铁路工人的第一个群众组织“洛阳陇海路同人俱乐部”。俱乐部本着维护工人自身利益的宗旨，积极开展活动。一方面，俱乐部负责人白眉珊等人和积极分子一起深入工人群众，宣传马克思主义，讲解革命道理，启发他们的觉悟。工人们逐渐认识到自己受苦、受压迫的根源是帝国主义、军阀，是一切反动势力。一方面组织发动工人同反动派开展斗争。在洋总管若里苛虐工人时，游天洋从俱乐部派代表赴开封、徐州等地联络，发动工人同以若里为代表的帝国主义分子进行斗争。俱乐部成为工人群众真正的“家”。有了自己的“家”，工人们热情极高，主动参加会议，交纳会费，参加夜校学习等。通过俱乐部的大量工作，工人阶级的觉悟提高了，明白了团结的重要性，大家都积极主动地团结起来。

1921年11月8日，徐州发生了八号门事件。徐州、开封工人联络代表先后到洛阳，共商赶走若里，要求增加工资大计。研究决定先上书力争，无效时再以罢工相示，游天洋写了给陇海督办施肇曾的呈文。沿线各站工人组织盖戳后，11月15日从洛阳寄出。文中详细列举了若里苛虐工人的行径，请求督办查处。

11月17日晨，洛阳西厂副厂首比利时人狄孟，违反厂中定例，于三声号未响之前锁闭牌箱，不准工人拿牌进厂，工人若上前取牌，即遭殴打。争执中，暴虐成性的狄盂蛮不讲理地宣布开除与狄孟争辩的二十余名工人。愤怒的工人们忍无可忍，群起罢工，进厂工人亦全部退出。霎时，拥有千余工人、陇海路上最大的机务工厂成了一个死厂，拉开了“陇海风暴”的序幕。

整个罢工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由俱乐部领导的罢工斗争。

西厂工人退出后云集俱乐部，在游天洋领导下，决定一面印制传单，散发全路，说明停工原因，一面提出条件，向路方要求立撤狄孟，限3日内答复，否则将于20日起，发动全路罢工。郑州陇海铁路管理处接报告后，即派人前来处理。他们不但不安抚工人，反而威吓工人。11月19日，洛阳东厂工人为声援西厂工人，毅然罢工。即日上午，若里又来到西厂咒骂工人，引起工人愤怒，两厂工人联合来到洛阳道尹衙门请愿，并举行游行示威，高呼“打倒列强”、“打倒若里”的口号。在与陇海路西段警务长与吴佩孚一旅长的交涉中，请愿工人明确回答：“如不辞退外人誓不上工，宁为争人格而死，也不原受外人的苛待”。游行结束后，游天洋号召工人们团结起来，进行更坚决的斗争。为争声援，俱乐部研究立即派出八名老工人分赴郑州、开封、徐州等站联络，请求各站工人援助，于20日实行全路罢工。同时在两厂进行了严密组织，成立罢工委员会及纠察队。20日，路局对洛阳罢工工人的要求仍然置之不理。全体工人发表《敬告全国各路同胞同业弟兄们恳乞救援》宣言书，庄严宣告：工人“不能忍做亡国奴这耻，作无人格这工人!”决定全体联络，实行总罢工。于是，东起徐州、西达观音堂，这条当时我国最长的东西铁路线上，所有客货车辆全部停驶，震惊中外的陇海铁路工人大罢工爆发了。

全路工人推选十一名代表前往郑州向铁路当局提出十五条要求：(1)罢免机务总管若里，将狄盂撤差；(2)因八号门事件被革二人，一律免究复职，此门今后不得任意锁闭；(3)机器照常修洗；(4)各厂材料，照应用数目，核算实发；(5)机车上必须之油炭棉丝，照前成章发给；(6)司机、生火工应发给的工服、雨衣、柴炭，待遇均与车首同格，如司机、生火作工外候差，须按时给予报酬；(7)工人全部增加工资，年终给双薪；(8)工人因工受伤，一律发给工资，残废后，由公司格外优待体恤；(9)车务处、稽查、站长，对待工人，一律平等；(10)夜班加点，以六小时为一工；(11)稽查、厂首、在厂司事应以定章指示，不准持尊虐下，出口不逊；(12)中国年节与星期日，与员司同样休工；(13)在厂疾病，应给半工资；在厂病故，给六个月工资，另给回籍免票；(14)因公亡故，给薪三年，除给回籍免票外，其子弟准袭其职；(15)自罢工之日起，六个月不准裁人。面对轰轰烈烈的大罢工，北京军阀政府、陇海路局和直系军阀惊慌失措，函电交驰，筹商对策。交通部急令陇海路督办施肇曾迅即振人前往查办，从20日开始在郑州同工人代表进行交涉。

第二阶段，陇海铁路大罢工得到了共产党的正确领导。刚成立四个月的中国共产党派代表赶赴洛阳，指导罢工，保证罢工斗争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11月20日，陇海路工人罢工的消息传到北京，中共北京区委当晚在李大钊主持下举行紧急会议，决定派北方劳动组合书记部主任文虎(罗章龙)前往洛阳，指导罢工运动。文虎到洛阳后，立即与游天洋会面，连夜商讨局势，拟定了“坚持罢工，争取胜利”的斗争方案。之后，文虎由罢工委员会成员王福顺陪同前往开封，动员老君会全力支持陇海路工人的罢工斗争，并获得成功。中共北京区委会议后，北方劳动组合书记部立即下达紧急动员令，号召京汉、粤汉、津浦、京绥、京奉、正太等铁路工人积极援助陇海路工人的罢工斗争。20至23日，京汉路长辛店工人连续召开秘密会议，讨论援助办法，作出三条决定：(1)写信给洛阳陇海路工人，要其坚持到底，并准备在经济等方面给予援助；(2)写信给陇海路驻京办事处，促其早日解决问题，否则京汉路工人将与陇海工人一致行动，做他们的后援；(3)写信给郑州京汉路工人，坚决防止调遣路工到陇海路的阴谋。此外，京汉、津浦路工联合会发表声明表示，将捐助八个月钱粮支援陇海工人的斗争。上海劳工会、郑州豫丰纱厂及唐山、杭州铁路工人也都发出了对陇海工人的援助声明。全国各地报刊纷纷刊登消息、评论，表示了对帝国主义的强烈愤怒和对罢工工人的极其同情。特别是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机关刊物《劳动周刊》和中共北京区委机关刊物《工人周刊》，连续发表文章，宣传罢工声势，指导罢工斗争，并号召各地工人支援陇海工人的正义斗争。全国工人同胞和各界人士的支持声援，给了陇海路工人以极大鼓舞，增强了他们必胜的信心。在罢工风潮日渐高涨面前，帝国主义、交通系分子和反动军阀十分惧怕，用尽了造谣、欺骗、利诱、开除、威吓等无耻手段，直系军阀吴佩孚甚至扬言要以武力镇压。面对高压、威胁，陇海路工人威武不屈，众志成城，决心不达目的誓不上工，并发表第二次宣言，再陈若里罪恶。11月23日，陇海路督办施肇曾不得不亲自出马，前往洛阳与工人谈判，表示工人要求除第一条外其余均可立即答应。施肇曾表示若里供职陇海，中外订有合同，中国曾签字，法、比两国正式委任，有一定年限，事关外交，不能撤差。工人代表毫不让步，表示不撒若里决不上工。24日，工人又提出如若里一时不能撤掉，可暂缓两月，但要增加中国总管一人。施答应请示交通部后决定。25日、26日，施又到郑、汴与工人游说，但所到之处，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26日，施无可奈何地回到洛阳，同工人代表进行最后一次谈判，不得不答应工人全部要求。最后，签定复工条件协议书，一式两份，路局、同人俱乐部各存一份。具体内容为：(1)机务总管若里，全体工人不予承认，兹从宽办，限两月后撤职；(2)因八号门事件被革之二人，准其一同上工；(3)洋厂首狄孟，因虐待工人，准将撤消；(4)因工作忙，夜间加点，以六小时算开；(5)第年终加双资。每月有两个星期日，休息给资。中国三大节歇工，照给工资。每年应有两星期官假，照常给工资；(6)司机、生火工，在车应作十小时，以外另行加点，饭资司机每日五角，生火工三角；(7)按年准给回家来往免票，司机及工头二等票，一般工人三等票；(8)各工人加薪，在工受伤者，照给工资，自己生病者一年愈后准复原差；(9)如因工亡故者，恤赏六个月 工资，若因病亡故者，恤赏三个月工资；(10)开工后小过不准裁人，大过任行。至此，陇海路大罢工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当晚，工人代表用密码电报向沿线各厂发出复工命令，陇海路工人部分开始进厂上班。27日晨，一顶书有“劳胜会”(取劳动者同资本家斗争取得胜利之间)的旗帜从开封狂欢的人群中驶出。

罢工胜利后，中共北京区委迅速在沿线各大站开展建党活动。李大钊、文虎(罗章龙)介绍游天洋加入中国共产党。白眉珊、王福顺也相继入党。12月，中共洛阳组成立，游天洋任组长。1922年初，中共北京区委又派共产党员李振瀛来到洛阳，指导陇海路建党工作。随后在郑州、开封、商丘、观音堂等地相继成立党组织。

在党组织指导下，陇海路总工会一面整顿组织，壮大力量，创办刊物《陇海路大罢工》；一面筹款，联络各路，准备对付陇海路督办，如二个月期满仍不撤掉若里，即举行第二次罢工。1922年1月15日，总工会在开封召开全路代表会议，决定先上书催促。北京军阀政府交通部对此置若罔闻。施肇曾又以暂留若里试办6个月为词，敷衍工人。2月7日，全路工人再次上书，发表宣言，宣布若里罪状，通知各路乞为声讨，并声称：2月10日以前不撤掉若里，将再次总罢工。在工人强大压力下，施肇曾不得不正式批示：免去若里职务，所有条件核准实行。至此，陇海路大罢工获得了彻底胜利。

陇海路大罢工是中国工运史上第一次由中国共产党参与领导的大规模的罢工斗争，由于党从思想上、舆论上、组织上给予了有力支持和领导，才使得罢工的性质不仅仅是自发的经济斗争，而变成了政治的、阶级的斗争，保证了罢工的彻底胜利。其人数之多、范围之广、规模之大、意义及影响之深远，在中国工运史上有着重要地位。1922年，铁路、海员、矿山、机器等工人异军突起，摇撼整个军阀统治，构成中国革命历史上最光荣的时代，便是继续这次罢工的扩大运动，所以它的意义是很伟大的。

本文来源：河洛文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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