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商琐记——壮悔堂

　　商丘古城之内，有处距今300多年的砖木结构建筑，它以绵厚的文化气息和一则凄婉悱恻的爱情故事牵引无数游人的目光，它就是壮悔堂。这是《桃花扇》这则脍炙人口故事的主人翁：明末清初著名文学家、书画家、军事家候方域与“秦淮八艳”之李香君的故邸。

　　合着一抹夕阳我踏入故居，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就显呈眼底。踏过门厅，即刻看到一个由主楼壮悔堂、东西配楼翡翠楼、雪苑社组成的一个两层建筑合围的四合院。顺着四合院向前，通过一个两面书画林立的过厅，就到了后院。这是个由门厅、主楼、配楼、过厅、后院组成一个两进式的四合院落，为标准的明代官邸结构。整座庭院错落有致，院内浮雕的龙凤翩飞柱角，青砖原木搭建成整座楼体，门窗木花棱透，屋檐脊背象征吉祥平安的青兽，与配楼、回廊遥相呼应，流泻着古朴的精致。

　　夕阳的余辉下，我把一个遗落的年代缓缓拉回眼前，几百年前这里曾经经历的荣辱风华就此历历再现。

　　候方域（字朝宗，号雪苑）出生于官宦世家，祖父侯执蒲任明代太常寺卿（负责皇帝祭礼），官属三品。父候恂为兵部右侍郎，后擢升为户部尚书，官从二品。候方域自幼为门庭书香陶冶，十六岁即能著书立说，名扬天下，与当时的陈贞慧、冒辟疆、方以智并称“南明四公子”。

　　壮悔堂原为候方域幼年读书处，起初并无名称。候方域生时恰逢明末清初，他与其父、叔同为捍卫大明政权的留守派，心怀反清复明心宏伟抱负却无以实现理想。明朝灭亡，候方域流落江南，不愿投清进仕，于清顺治二年返乡隐居，整理旧籍，编写新转。三十五岁时，回想自己半生流离，无所作为，悔恨万千，遂将书房更名为“壮悔堂”，取意为壮年悔恨。主楼壮悔堂坐北朝南，上下两层，由上下贯通的四排和八十八根横梁交织组成梁架，古韵萦绕梁间。候方域曾在此整书立转，借予安抚灵魂。

　　候方域诗文名骚一时，被誉为清初“三大家”。传世之作《壮悔堂文集》、《四忆堂诗集》就完成于此。

　　踏入壮悔堂，一幅温婉图画映入我的眼帘：两尊蜡像立于前堂，透过时间延续成今朝的栩栩如生。候方域一袭白衣，一卷诗书，立于正抚琴音的香君身际，铮铮琴声回荡，仿佛高山流水自指下缓缓流泻。偏厅，出自候方域手笔的字画陈立两壁，墨色凝老，这里是明清时代最杰出的文学、思想演传地，字字画画，无处不张显着厚重文明力量。而于我看来，这些字画却显得有些苍凉落寂。

　　香君离世后，候方域悲痛负疚，思怀故人，不久辞世，年仅37岁。在这壮悔堂中，候方域悔恨的，应不仅是报国无门。

　　东厢翡翠楼，是一则流传千古的爱情，是一曲哀怨悲凄的长歌。一枝奇葩横笛秦淮，邂逅候方域是她生的幸福，是她生的悲凄。候方域的绝世风华、铮铮傲骨是李香君倾注毕生爱情的缘由。候二十二岁往南京应试，结识了秦淮八艳之一李香君。一个是爱国志士，一个是爱国名伎。门庭悬殊不能阻挡真切的爱恋，两人倾心相爱，候方域纳李香君为妾。由于候方域反清复明的心怀不改，被阉党迫害，辗转流离，与李香君辞别在秦淮河上。自此，香君苦守于寂寞亭楼，遥盼与君相聚的归期。候方域流落异乡后，早对李香君美貌垂涎三尺的奸党田仰以千两黄金买香君一聚，遭到拒绝，恼怒成羞，于是去秦淮抢人。李香君，这位被誉为“香扇坠”身姿柔弱的绝美女子，却以一副不让须眉的傲骨以死相抗，愤撞墙壁，血溅候方域题字的扇面。后，候方域故友杨龙友以血迹提图，在扇面上绘成血色桃花，流传做《桃花扇》的故事脍炙人间。

　　候方域逃离迫害后，四方寻找李香君的音讯，终于在栖霞山葆真庵找到投奔了卞玉京的香君。“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穿过流浪风尘，候方域携香君返回归德故乡。返乡后，李香君安塌于翡翠楼上。然而人言可畏，世俗难畏。世间姻缘多磨难，更何况这姻缘生于乱世，存在于悬殊门庭之间。堂堂尚书府怎能容得下一个青楼女子？不久，李香君即被候府送往远郊的候氏庄园落住。香君在候氏庄园阴郁愁苦，不久病终。一曲千古绝唱就此泯息，爱情在现实实质中，竟是如此脆弱的美丽，不能不让人感慨万千。

　　西厢雪苑社是候方域与名人雅士谈诗赋文、畅谈理想抱负的场所。走进雪苑社，七位归德公子的蜡像伫立当庭：或持笔疾书，或慷慨陈辞，或捻须沉思，透过蜡凝的历史，气壮山河的志向、言说仿佛响彻耳际。明末，政权腐败，民不聊生，旧的成为过去，新的托起民族命，朝代更替，注定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客观评价候方域派的抗争，有些陈腐不甘的意味。而，风声鹤唳中，天空被峰火覆没，大地为战旗遮掩，一群文豪以笔墨为戟，行走在漂浮的半空，拒腐蚀，淡功禄，坚守心的理念，即便万劫不复。政治斗争本就是一块无字的碑文，换一种思维角度，这抗争就是一驱铮铮脊梁，也正是候方域被称颂的端底。

　　穿过书香浓郁的过厅，就是宽敞的后院，边际一斜角小路通至后庭花园，夕阳西照，望庭院里的草木苍翠，就有了“庭院深深深几许”意境。扣问曲折幽径，这里可曾有诗书琴瑟相伴的身影？我仍不能摆脱女人特有的思维方式，再次感怀凄婉的爱情。

　　壮悔堂，与我来说是个哀伤的名字，无论候方域一生坎坷境遇，无论李香君缠绵悲切的爱情。

　　当时间穿越300多个春秋轮回，所有壮烈的、痛苦的曾经，似乎都已远离。刻入史诗的往昔，被封存于一座古老宅院里，只等我们在一个百年前预约的日子，以渗透的目光触摸那曾经生动跳跃过的脉息。

2007、6、17子夜

本文来源：河洛文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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