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点,很快变成了上海妇女劳动教养所,而这批妇女干部,就是教育改造上海千百名妓女的骨干。
“我们这些人,提起'妓女'两个字都觉得耻辱,心理压力很大。”杨洁曾就是这批妇女干部中的一员,她后来被任命为教养所所长。
杨洁曾在回忆录中写道,要她们住在所里,白天黑夜都和妓女生活在一起,很多人都心头发紧。其中有个18岁的姑娘,得知这个任务,一屁股坐在楼梯上大哭了起来。军令如山,加上一些老同志的开导,大家最终还是去了。
1951年11月25日晚,上海市公安局下令正式关闭残存妓院,505名妓女被送进了教养所。
10个月后,上海展开了第二波针对私娼的清理活动,940名暗娼也走进了通州路418号。
政府用比黄金还贵的青霉素给她们治病
穿着旗袍、化着浓妆、哭泣着的娼妓们,在这里,与穿着土布军棉服的杨洁曾和她的同事们相遇了。
头一件事是动员和诉苦大会。
干部们根据土改时期的宝贵经验,认为通过诉苦,可以让学员们认识自己的苦难,拉近与教养干部的距离。
但最初她们却并不领情。转任民政局局长的曹漫之有一次去妇女教养所开动员大会,五百多名妓女在下面。他一进去,就有一个妓女站起来说:“姐妹们,哭!”全场妓女随之号啕,哭了两个多小时。
在民警将妓院主、老鸨等人押上台,宣布她们被逮捕、劳教时,妓女们开始有了变化。一个叫陈翠英的女子第一个走上台,控诉妓院老板将自己骗入妓院、强迫卖淫,还将自己的姐妹罚跪在碎玻璃上,最终活活流血而死的事情。
一个个妓女开始控诉曾经的苦难。她们中,有长了杨梅大疮而被老板用烙铁烙的,有被逼着吃蝌蚪打胎的……说着说着,台上台下哭声一片。
管教所的女干部们,也在落泪。
医生们给这些女子检查身体,发现她们中94%患有梅毒、淋病等性病,还有不少人有肺结核、心脏病。
治疗性病最有效的药品是青霉素,而当时的新中国还不能自产,由于西方封锁也无法进口,只有从国民党那里缴获的为数不多的一些,还预备留给负重伤的抗美援朝志愿军。曹漫之向陈毅汇报时,陈毅沉吟半晌,亲笔手令各解放军纵队后勤卫生部,把青霉素集中起来,先供妇女教养所使用。
很多原本不服管教的娼妓们,在听说政府用比黄金还贵的青霉素为自己治病时,都不再说一句话。
成了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新生牌”产品走遍全国
娼妓生活使这些女子们失却了尊严,嬉皮笑脸,拉拉扯扯,让人轻不得重不得。她们中有些人,甚至连一块手帕都不会洗。
劳动,是这些人获得尊严和新生最关键的一步。杨洁曾回忆,她们首先改变了娼妓们的作息,并让她们在干部的言传身教中,学会简单劳动。
她说,一开始干部们抬着大桶给学员打饭,后来她们觉得不合适了,慢慢自己抬。再过了两天,她们自动洗去了脂粉。
教养所最初也是强制劳动,主要是抬石子、修操场,每天8小时,但效果并不好,很多人借口生病上厕所溜号。
干部们决定换个法子。根据个人爱好和身体条件,学员们可以选择摇纱、织袜、织毛巾、缝纫等,这一来,劳动积极性大大提高。
工会赠送的手摇织袜机,给这些曾经的娼妓们带来了快乐和新生的勇气。
管教干部们回忆,大家都很拼命地摇,一方面为了表现自己,一方面也有自赎的心情。
这些产品,后来被取名为“新生牌”,有袜子,也有毛线,由上海百货公司统一收购,全国很多地方都能见到。
1953年,上海庆祝“五一”劳动节大游行,有一个方队全是年轻姑娘。她们手中举着的标语写着8个字:上海市妇女教养所。这一年临近春节时,教养所走出了第一批学员,19个人被几个大工厂录用为工人,这在当时,足以令人骄傲。
“会乐里的新生女性”
收到了青年男子的求爱信
1955年是妇女教养所安置出所人数最多的一年,一共安置了1948人。有的人去了皖南国营农场,有的去了甘肃参加农业生产合作社。最热闹的还是九百多人去了新疆,参加了建设兵团。
教养干部们说,这些学员走的时候都很开心,佩着大红花,被敲锣打鼓送到火车站。离开繁华之都,这些身世特殊的女子,在遥远的新疆跟建设兵团的战士们结婚生子。
当年最年轻的教养干部杨秀琴回忆说,教养院里有些没成家的干部,也去了新疆。不过,到新疆以后,学员和干部的来往就很少了。
有意思的是,妓女改造从1953年为社会所知后,有一些青年男子写来求爱信,要求教养所为他们介绍对象。干部们也确曾因一封言辞恳切的求爱信,促成过好姻缘。
几位新华社的记者来到上海,寻访了一些走出教养所的学员,拍了一组题为“会乐里的新生”的照片。这组照片里,可以看出有的人当了工人,有的人组成了幸福的家庭。
这几张照片成了现存档案中对这群特殊女子的最后记忆。
50年前妓女们集中的会乐里,现在已经建起了时髦的大商厦;而通州路418号,则是正在施工的商品房工地。旧时烟花,恍成传说。
责任编辑:Xiao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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